「礦鎮滑板少年」：塞爾維亞風情畫
文：猴子
今年我在高雄電影節看的第二部電影是「礦鎮滑板少年」（Tilva Roš），一部來自塞爾維亞的成長電影，無止盡的青春吵鬧、甜美又帶著淡淡的愁悵。青少年無厘頭的生活剪影，在清新的花草音樂推波助瀾下，化成一段段少年初識愁滋味的感傷詩篇，他們坐困愁城，像是不管走往哪邊都會撞到牆似的，戲謔式的肉體疼痛和傷疤無疑是他們精力發洩的管道，當然也是憂愁的印記。
故事發生在塞爾維亞的博爾，過去是歐洲最大的產銅城鎮，片名「Tilva Roš」（紅色山丘）正是博爾的別稱。Toda和Stefan這對哥們，平常最愛和一群朋友玩滑板，模仿「蠢蛋搞怪秀」（Jackass）互毆自拍，他們即將度過高中畢業後的最後一個暑假，接著各自面對人生的另一個階段。美麗的好友Dunja從法國回來度假，Toda和Stefan都對她產生好感，兩人之間的友情也隨著愛情和人生抉擇的差異而漸漸有了變化。
電影裡的互毆搞怪自拍是原本就有的紀錄片，就是由Toda、Stefan和他們那群滑板社團「Kolos」拍攝的，片名叫做「Crap - Pain is Empty」，他們在2006年拍完後放在網站上讓人觀賞下載。導演Nikola Ležaić也出生於塞爾維亞的博爾，他看到這個自拍影片後非常喜歡，立刻和他們連絡，以這些年輕人為題材發展劇情，加上2004年真實發生的工會抗爭遊行，拍出了這部「礦鎮滑板少年」。
「礦鎮滑板少年」讓我想起喬治盧卡斯（George Lucas）的「美國風情畫」（American Graffiti，1973），儘管故事、敘事法、配樂和整體氣氛都大相逕庭，但片中主角都是半大不小的高中畢業生，正面對人生的叉口，有人準備上大學，有人已經打工養活自己好一陣子，也有人不知道未來要往哪走。最大的共同點是，故事都說著青年迎接即將到來的變動，而電影本身瀰漫著濃濃的鄉愁，即使要離開這個小鎮，即使和朋友爭執口角，最後還是約定要再回來這裡相聚，就像「礦鎮滑板少年」離不開礦鎮，離不開滑板，就算城鎮早已沒落，滑板場只是不平整的替代品，但他們為了興趣而玩滑板，為了割捨不下的人事物而原地踏步，戀棧不去，即便離開了，仍然心繫此處。
電影初看下以為是少年日常瑣事的隨意拼貼，但其實是相互呼應的工整格式，不但分成四個章節，還每每都以男孩們的自虐搞笑自拍影片開始，接著是他們在故事情節中受傷，躺在病床上的臉部特寫，受傷的原因不盡相同：Toda向光頭老闆示善意反被毆打，Stefan在遊戲裡被吃醋發火的Toda打傷，Toda先後和Stefan、爸爸打架……，這些都可以視作男孩成長時，夾在友情、愛情和成人世界裡，撞得遍體麟傷的縮影寫照。
除了四段同樣的開頭外，片中還有相仿的重複。第二章裡，好友們在Mekica家開變裝趴，喝掛的Mekica和朋友吵架，長鏡頭特寫他絮叨個不停，內容像鬼擋牆一樣重複個沒完，其實只是在說他是因為喜歡而玩滑板，不是為了博得別人的認同。這個長段落看得觀眾有點不耐，可是最後還是忍不住都笑了。吵歸吵，但這些好朋友沒過多久，又可以一起砸車子玩得好開心。
類似的情節在第三章裡也出現了，這次是固定式的低角度鏡位，一刀未剪對準了Toda、Stefan和Dunja的爭執，吵架內容就像三人曖昧情愫般剪不斷理還亂，明明平常不會在意Dunja偷橘子這種小事，但Toda這次卻氣到砸了Stefan家的賓士車。這次，砸車不再是凝聚友情的狂歡舉動，而是Toda在長久累積情緒的爆發出口。
Toda看著Stefan富裕的家庭，準備上大學，Dunja又和他這麼要好，自己卻不知道未來在哪裡，精神無所依歸。在電影後半段，Toda無論破壞或自殘，都不再是為了蠢蛋自拍秀，不再是為了娛樂，而是疏離無依的發洩管道，就連在懸崖邊拿針往鼻子上插，也只是為了向Dunja證明「Stefan敢往臉頰插針，我也做得到」，不過Dunja沒有親密地用嘴幫他取下針來，而是生氣離開。Toda只好一個人低著頭，鮮血順著臉滑下不止，愛在心裡口難開，這麼笨拙的表示情感，讓人看了不免心疼。
許多細微的情感在「礦鎮滑板少年」都處理得很好，例如男孩子口嫌體正直的幼稚心理，嘴巴上說討厭，可是偷偷暗戀對方。當Toda回家，被爸媽煩得沒辦法好好吃飯，他躲回房裡，用手機拍下自己的傷口，傳給Dunja，而Dunja善意回傳了腳上的美麗刺青給他，這段真是讓我憶起過往初戀的甜蜜滋味。後來又有一次，Toda拍下自殘後的傷口相片，原以為又要傳給Dunja，但這次收到的是Stefan，但是Stefan沒有擔心他的傷勢，反而以為他在跟自己嗆聲，傳了一張自己的大老二特寫給他。男女友情間的差別好像就在這兩段不同的回應舉動中，有了最好的詮釋。
==
留言列表
影展佈告欄-重要訊息 (4)
